一问之下,才知道,下月十五是知府老母八十寿辰,在府上摆下了寿宴,作为直隶下属,县丞也要携夫人上州府去给老夫人贺寿,请了朱氏绣一件绣品,并着其余贺礼一齐送去。
为着这个,朱氏这几日便准备上了,花了好些个心思,最终定下绣稿,今个专程上县丞府上拿给刘夫人瞧,她瞧了,很是满意,说是这一幅绣样送去了,若能得老夫人喜欢,今后她朱绣的名头可不就口口传开了?
所以说起这个,朱氏喜滋滋的,“算算时日,倒宽裕,不过总要早些做准备。”又叮咛如意,“你学了朱绣,眼下知道的人虽少,可也不能马虎大意,每一件绣活都要上心绣,切记婶子交代给你的要领,不求你发扬起朱绣,总不能叫人瞧了你绣的花,直皱眉头不是?”说完这个,又是絮絮叨叨说起朱绣当年风光的时候。
如意微笑着听了一阵子,没打断,等朱氏说完了,才郑重点点头,“朱婶儿,我知道呢,朱绣以后越来越有名气,我不给朱绣抹黑。”
朱氏听着这话合心意,合不拢嘴儿的。
倒是李氏在那头一脸羡慕,“妹子这样得刘夫人看中,连贺寿的礼也请了妹子来置办,回头绣的好了,讨赏去,还能少的了?”唏嘘一阵儿,“县丞大人闺女的刺绣师父,可真是比作个绣娘体面多了。”
朱氏嘴巴抿了抿,“我受邀在县丞府上教刘氏小姐绣花,与夫人素来也能谈得来。老嫂子说的讨赏,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儿。”
李氏见她脸上不大高兴,便知道她介意起了自个随口一说讨赏那话儿,心里瞧不上她那副清高样。她要真是个腰板比谁都直的,犯得着去跟县丞夫人巴结关系?只看她每回来说起县丞,脸上绷着。心里头不知道多乐呵呐!
知道朱氏是如意今后的婆婆,跟关家两家交情匪浅,她也开罪不起,面上也就笑了笑,没再接茬往下头说。
等朱氏接了新活儿告辞后,才有一搭没一搭跟如意说起话儿来,问起朱氏。说是她在东庄村一个农妇,就是绣得一手好花,咋就得了县丞夫人赏识的?
如意笑笑,说她朱婶儿是个绣娘出身,原先在西北。那一手的朱绣,是出了名儿的,前头也就是县丞夫人瞧见了朱婶儿绣的荷包,这才请了她到府上给小姐教刺绣。
知道李婶子爱打听闲话儿,她也就没把朱氏怎么见过县丞的话儿一一道来,说的细了,倒叫她听了个滋润。
李氏听了,笑着叹:“你这婆婆一看,就是那眼界高的。手艺高,眼界儿也不低!要么咋就乐意上县丞府上?只工钱儿跟赏钱儿就少不了她的。”她羡慕的很,“外头不知道多少人费心巴结还巴结不上哩!”
半是羡慕,半是嫉妒的,絮叨一阵儿,如意听着听着。就没了兴头,朱婶儿毕竟是她师父,听着李婶子宣排,心里头怪不舒坦,反驳她,“工钱儿是当绣花师父得来的,正正经经的劳动钱儿,咋就不能收?”
李氏见她一脸护短样儿,忍不住笑了起来,“哟呵呵?这还没进门呐,就不叫说呀?”伸手在她脸上刮刮,“婶子也没拿你当个外人,你还小,里头的事儿,知道个啥?就县丞那闺女,每年求亲的,踏破门槛哩!你当寻常人家,那样容易结识官老爷?说不准儿你这婆婆,也打着这主意呐。”
如意闷不吱声了,敛着眉眼儿,也瞧不出眼里的情绪。
李氏慈祥地瞅着她,“这闺女,婶子就那么随口一说,还当真不高兴了?”为着一时心热嘴快的,心里倒有些难为情,哄她说:“就是你婆婆真有那么个攀高枝儿的心思,你二姐可是个有本事的,眼瞅咱铺子一天天的生意好,往后你嫁人也不愁哩,屋里有了钱儿,寻常财主富户,还是能配上的,再不济,县里的稳当人家还少?”她寻思一阵儿,起了大兴致:“婶儿相识的,就好几家小子没结亲哩,光婶子跟前儿巷子里就两家,真要有那时候,婶子给你说媒!”
如意酸着脸儿瞅她,“李婶儿,你快别拿我逗乐子,我已经定亲了呢!”
李氏瞅着她主意怪大,愣是不由人指东道西,也就知道再说下去就失言了,没得惹了她不高兴。哈哈笑笑,说起旁的,把这个话题揭过。
日子一晃眼儿,就到了四月底,这日下了工,如意也没急着走,跑进柜台去,取出账本子盘算起营收来,关倩倩饥肠辘辘的,咧着嘴儿瞧她兴头大,“好妹子,已经下工了,就等不得明儿一早?”
李氏收拾了案头上的布,拍拍衣襟往外走,“阿如姑娘兴头大,就叫她算去呗。”她往外走着,咯咯咯的笑声飘进来,“这姑娘,耽搁一晚上,钱儿还能跑到别个口袋里去?”
关倩倩跟着笑一阵儿,目送着李氏出门去,拍拍柜台,“上外头吃馄饨去不?”
如意眼儿也不抬,“明儿要纳税,还要给李婶儿和冯二哥开工钱儿,今个算好了结余,晚上好睡个安稳觉。”
关倩倩瞥着她一脸认真样儿,又拍拍柜台,“上酒楼去?”
如意皱起眉,“二姐,你跟冯二哥去呢!我今儿不饿。”
关倩倩拿她没办法,转向冯卓秀,合计着:“我上菜场去,今儿月底,买条鱼,割半斤肉,咱三个晚上改善改善伙食。”想了想,“给你大哥和陈宣也叫来得了。”
冯卓秀失笑,起身把她往外搡,“得了,你上县学跟书局喊人去,我上菜场买菜,你一个妇道人家,成日比男人还闲不住,喊了人,回屋做饭去!”
又瞅如意,见她嘴皮子一动一动,算数着数儿,把抽屉里的铜板仔仔细细,一枚一枚往线绳上穿,认真的不得了,刮刮她鼻子,“二哥买了菜回来接你屋去,算不完的,明儿接着算。”
如意心思也不在他话头上,眼儿也不抬嗯了一声儿,隔了好长时间才慢吞吞说:“眼下天儿长了,晚点儿没事儿呢。”
一抬头,见冯二哥跟二姐俩不知啥时候出门去,铺子里已经没了人影。摇头笑笑,把手里穿好的一串儿钱搁进右手抽屉,笑叹一声儿,眼睛望着夕阳斜斜照在柜台上的亮光,把手伸过去暖了一暖,不自觉弯起嘴,满心的心满意足。
怎么也没想到,她跟二姐的铺面,这么顺顺当当开了两个月,这些日子以来,要操心的事儿多,每日忙前忙后的招呼客人,中午又回屋做饭,送饭,一天跑着几回腿儿,虽比在屋时累,日子却充实了,每天跟二姐和冯二哥两个朝五晚五的,辛苦,却过的有劲头。
她也瞧的出来,二姐跟冯二哥也和她一样高兴,上个月底,冯二哥收到了两百文工钱儿,喜的当天就赶车回屋去送钱儿。不为旁的,只想告诉爹娘,叫他们放心,外头做买卖,一样能赚钱儿哩!
冯二哥自个也说,自来了县里,生活突然间大变样儿,换了新环境,接触的人多了,懂得的事儿多了,学到手的本领也多了,比在屋里时日子有了盼头,每天忙活着,眼瞧着客人一天天多起来,生意一天天稳定下来,不自觉就忘了累,眼瞧着铺子有了起色,只觉得所有的忙碌都是值得的。
想起这些事儿,她脸上不自觉就扬起个大大的笑容,老半晌的,才惦记起手头的活计,忙敛下心思,对着账本拨弄起算盘来。
也不知过了多久,突然的,耳旁就响起个咳嗽声儿,她眼睛也不抬,笑说:“冯二哥,别急呢,还没算好!”
对面好一阵儿沉默,如意正纳闷儿着,耳旁就乍然响起个阴测测的声儿,“赵如意!”
如意猛然抬了头,一眼就对上一张马上要发火的脸儿,她瞧见来人,惊得从高脚凳上站了起来,嘴巴慢慢一咧,“季哥?”
季敏兰闷着脸儿,“来县里,你倒没闲着,又结识了个冯二哥?”
如意捂着嘴儿,咯咯咯笑开,“季哥,冯二哥是……”
他抬手打断,“冯二哥还是李三哥的,我都没兴趣儿!今儿来,也就是误打误撞,本要做一件儿衣裳,一进门,才冷不丁瞧见你这笨蛋。”
如意很无语,抿着嘴儿,附和地点头说:“知道了,你不是专程来寻我的。”她放下账本,从凳儿上下来,往拉着帘子的里间儿走,“季哥,你先坐着,我给你沏茶去!”
掀了帘子,忍不住就抿着嘴儿笑开,季哥今个来寻她,一定是阿才哥帮着劝和,不生她的气了!
正想着,耳朵听着他在外间哼了一声儿,赶忙把茶水端出去,“季哥,今儿咋有时间过来?”
季敏兰嗯了一声儿,突然一伸手,问:“信呢?”
如意咧着嘴儿,想了半会子,寻思着,难不成他问的是去年底来那封信?想着想着,苦了脸儿,摇摇头,“没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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