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警官,你为什么不抓他?”沽伯指着笑意张扬的李淳风,扬起带着手铐的双手,表示抗议。
“他手里有枪吗?他和你们是一伙的吗?守法公民,我们为什么乱抓?少废话,带走!”包仁恨表情一凛,不怒而威。
武警突击队压着这伙人从楼梯下去了,包仁恨回过头,意味深长地拍拍李淳风的肩膀,两个人的目光有短暂的交流,陈东和张浩南没看懂,他们却从对方的眼里读懂了——戏演得不错。
这群苍蝇被清理之后,郑海奎在罗西、敬北两人护送下,和郑佳涵悄然乘电梯转回了六楼病房。
“你们俩找个地方休息一天,好好睡一觉,晚上再来,记住,多绕几圈路,别被人盯上。”李淳风对陈东,张浩南嘱咐道。
“风少放心。”两个人眼里满布血丝,一夜没合眼,又经历一场枪战,精神早已损耗得七七八八。
李淳风走进病房,罗西、敬北两人替换他们,站到了门口。
“阿风,你也回去休息,有他们在,没人敢胡来。”郑海奎精神气色好了许多,早上的时候,他睡了两个小时,还喝了点稀粥。
“我没事,郑叔,在这里坐一会就好。”比起他来,李淳风确实没什么大碍,但只有他自己清楚,此刻也是困倦交加,强撑着眼皮而已。
昨日与杀手一战负伤在身,仅仅休息了两个小时,又带伤四处奔波,现在总算能把心放到肚子里,静候敌人下一步动作。
病房里另有一张床,这是为病人家属准备的,清晨萧姨就躺在这里合衣睡了两个小时,楼下的那张床是郑佳涵躺的,萧姨早上张罗完早餐,出去买随身洗漱用品,现在三张床都空了出来。
“你去睡一会儿。我来陪爹说会儿话。”郑佳涵走过来,拉着李淳风的手把他拽到床头坐下,像个小妻子一样弯身给他脱掉鞋,按着他的头轻轻放到枕头上。
郑海奎一脸欣慰地看着这两人,眼睛里都是笑意。
实在是太困了,一开始李淳风还能听得到爷俩低声在说着话,不到五分钟,他就进入了深度睡眠,全身的肌肉细胞都放松下来。
“佳涵,爹知道你喜欢他,加把劲,叫他做我们郑家女婿,将来接爹这个班。”郑海奎握着爱女的手说道。
“爹,你愿意人家还不愿意呢,你又不是没看到,她可比你女儿强多了,人家是警司,根正苗红,哪像咱啊。”郑佳涵脸带羞意,嘴里说着酸溜溜的话,“对了,我看清瑶对他也有点意思,竞争对手好强大的。”
“我的女儿又能比人家差?爹支持你!”郑海奎严肃地说道:“将来你们两个一个管理集团,一个搞帮会,把社团做大,一定会超过龙星,爹对你们有信心。”
郑佳涵心中苦笑,恐怕现在就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坎了,帮会人心涣散,死的死,失踪的失踪,叔伯长辈,大佬堂主纷纷前来逼宫,隐藏在暗处的对手随时可能出击,谈何以后。
“我们要见龙头!”门外,一个声音大声说道。
“来得真快啊,佳涵,你叫他们进来,我倒要看看,他们究竟想怎么样!”郑海奎冷声说道。
“爹,他们没安好心,为什么要见他?”郑佳涵看着老爹说道。
“王对王,迟早要碰头,我等这一天很久了。”郑海奎笑呵呵不以为然:“放他们进来。是他们要见我,不是我见他们,你懂吗?”
郑佳涵点点头,她站起身来,刚巧看到李淳风微笑着望着她。
“叫他们在外面等上半个钟头,我打个电话。”李淳风笑了笑。
“好。”对老爹的话她还有反对的意见,对这个男人却一点都没有质疑。
郑海奎眼睛眨了几下,含笑没有出声。
门开了,郑佳涵看到黑衣礼帽的项宗兴坐在休息椅上,胸前口袋里别着一块怀表,金质的链子搭出来,脸色严峻,看不出什么表情。郑栋梁像个跟班一样坐在他身边,西装笔挺,不动声色,四个保镖在不远处站立,目光谨慎,手搭在腰上,这个动作随时可以方便拔枪。
“爹还在休息,你们等半个小时。”郑佳涵面无表情地说完,又转身回了病房。
郑栋梁张了张口,询问的目光看向项宗兴。
“你怕什么?他的命那么硬,会轻易见阎王?我就知道他没事。”项宗兴对着空气说道,眼神平静无波。
“那……”郑栋梁感觉心里紧得慌。
“你是想问为什么我明知他没死,还敢动手?”项宗兴顿了顿,忽而笑了,“他知道我肯定会这么做,正如我知道他一定不会死,栋梁,你还年轻,需要学的还很多。”
“是,舅舅。”
“等吧,等到他什么时候想通了,会见你我。”项宗兴闭上眼,入定了一般。
病房墙上的挂钟指向十点一刻,李淳风翻了个身,伸个懒腰,跳下床来。
“郑叔,差不多了,叫他们进来吧。”李淳风笑了笑。
“佳涵。”郑海奎低声念了句。
郑佳涵点点头,起身去开门,脚步声在走廊里响起的时候,郑海奎已经微微闭上了眼。
脸色严肃的项宗兴看一眼躺在病床上的龙头老大,直接坐到了事先准备好的椅子上,没有客套,没有询问。他身边的郑栋梁畏首畏脚,眼神闪躲,生怕这大伯跳起来把他掐死一样。
“栋梁,还没去看你爹吧?”郑海奎闭着眼慢吞吞开口了。
“没,没来得及。”郑栋梁嗖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。
“百事孝为先,你不去看你爹,跑来我这里做什么!”郑海奎不高不低的声音却充满了能量,郑栋梁只觉得背后一下子湿透了,求助的目光看向舅舅。
项宗兴似乎没听到任何言语,任凭郑栋梁挺直了腰板杵在那里。
“事情是你做的吧?”郑海奎轻飘飘的一句话差点让郑栋梁膝盖打滑跪倒在地。
“大伯,我——”
“有就有,没有就没有,没有几分冷血,怎做的了大事,栋梁,你还差着远哪。”郑海奎叹了口气:“向你堂姐道歉。”
“我——”郑栋梁懦懦着嘴唇,说不出话来。
郑佳涵微扬着下巴,冷冷地迈步走到他跟前。
她那修长白皙的手掌,突然间狠狠煽向郑栋梁的脸颊。
啪!
啪!
啪!
啪!
啪!
啪!
六声脆响在病房里连续响起,郑栋梁连躲闪的力气都没有。
他想躲,不敢躲,嘴巴里泛起了腥甜的味道,左右脸颊高高鼓起。
“滚!”郑佳涵两眼怒视着他,这个最不可能的凶手,从小一起长大的懦弱堂弟,偏偏就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蓄谋要置自己于死地,她怎能不恨!
六巴掌,就是回敬那接连的六次刺杀,如果不是碰上李淳风,一次就足以让她殒命。
“还是让他呆在这里吧,我们郑家没有孬种,栋梁从小宽厚,没有人教唆做不出这种事来,说吧,是谁教会你这个的。”郑海奎仍然闭着眼,有气无力地说道。
郑栋梁捂着脸笑了,肿胀的脸看起来笑得狰狞可怖,眼睛也变得阴狠起来。
“大伯,你以为现在还是你的天下?我爹为你做牛做马这么多年,结果怎么样?还不如一条狗,呼之即来,喝之即去!我呢?我有什么?这是你郑海奎咎由自取,怨不得我下手毒辣,要怪,就怪你自己!”他拍着西装领口,眼睛里满是疯狂。
“放你妈的屁!”郑佳涵又一巴掌煽在他脸上,堂姐弟俩个身材几乎等高,穿着高跟鞋的郑佳涵甚至更显得修长一些,很容易就煽到了他的脸:“爹把整个集团的事务都交给三叔做,哪里对不起你们,三叔没有怨言,你有什么资格放屁!没有我爹,你爹,你连乞丐都不如!”
郑栋梁的嘴角流出血来,冷笑道:“郑佳涵,你有个好爹,不然你敢这么嚣张?我能做乞丐,你只能做鸡!”
“够了!”就在郑佳涵又扬起手腕时,病床上的郑海奎一声断喝,所有人都震惊地回头看着他。
这位躺在床上仍余威不灭的黑道大哥,此刻散发的霸气犹如一头蓄势作扑的雄狮,圆睁着两眼,冷硬的短胡须在下巴上颤抖,苍白的脸上霸气纵横。
没有人敢当着面骂他,更没有敢当他的面骂郑佳涵,侮辱她等于是侮辱自己最珍贵的东西,触及他的底线,郑海奎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。
“看在你爹的份上,我留你一条命,免得你家绝后断种。”郑海奎压抑着怒气,目光向一直微笑着站在一旁的李淳风看去。
“我知道了,郑叔。”李淳风慢条斯理走到郑栋梁身旁,笑呵呵地看着他。
这小子生得眉目阴柔,鼻梁端正,不去演偶像剧实在有点可惜了,看到李淳风走过来,他强硬地喝道:“你干什么!”
“揍你。”李淳风说完,猛的一拳打在他鼻梁上,鼻血四溅,在他向后仰的时候,又一拳打在他的下巴上,“咔吧”一声,似乎有某个部位骨折了,那张讨厌的嘴巴恐怕短期内再也说不出完整的话来。
郑栋梁的身体向椅子后方直直栽过去,徒劳地想抓住什么,却有一只手恰逢时会抓住了他的手腕,轻轻一扭,又是“喀嚓”一声响,右手骨断筋折,身体在惨叫声中摔倒在椅子上,还没有适应这种疼痛,膝盖髌骨下方又传来一道巨痛,像是被人生生切断了腿,整条右腿都失去了知觉。
鼻梁断裂,下颌骨脱臼,右手腕粉碎性骨折,右膝以下腿筋断裂,这不是常人能忍受的痛楚,郑栋梁顿时痛得晕了过去,像条死狗瘫倒在椅子上。
一言不发的项宗兴面沉如铁,对此视若不见。
他在等,等郑海奎忍不住向他发难的那刻,他知道对方不敢对他下手,不敢像对待郑栋梁这样的方式玩硬的,他胜券在握,有恃无恐。
“你在等什么?这么多年过去,一定早就安排好了身后事吧?不成功则成仁,你这次为什么没下手来点狠的?我要是你,直接点炸药炸了这座大楼。”郑海奎重又闭上了眼睛。
“怎么会没想过用炸药?我花一百万美金请眼镜蛇敢死队来结果你们,火箭炮都上了膛,结果还是没点着火,你没死,他们死了,你说你是不是命比钻石硬?”项宗兴摘下礼帽放到手里,语气阴沉。
“哈哈,老天爷都在帮我,你那点小动作还是收起来吧。”郑海奎开怀大笑。
“小动作?看来你还蒙在鼓里,现在帮会我说了算,你的几个心腹提前去见阎王了,海联帮必须改姓项。”项宗兴摸出一支雪茄,放在鼻尖闻了闻,又放了回去。
“抽吧,你还是老样子,做人为什么要忍得这么辛苦?十年前你动手的话,兴许能够成功,现在就算帮会里所有人都跟了你,你也一样不如我!”郑海奎淡淡地看他一眼,似乎早已料到他所作的事情。
郑佳涵和李淳风对视一眼,没有人告诉他昨夜帮会发生的大事,为什么郑海奎知道之后仍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,难道他早就想到了这一点?
“你交出龙头棍,自己请辞主席职位,我让你光荣退休,等我死了,海联帮还姓郑,交给他。”项宗兴指了指瘫倒在一旁的郑栋梁。
“做梦!”郑海奎厉声吼道。
“你输了,出来混还输不起吗?不交也可以,以后这淮省就没有海联社团了,从今天起,只有义兴。”项宗兴冷笑着站起身来。
“哈哈,你想另立门户?很好,我送你十条街,两座码头,别让我失望。”郑海奎目光锋利地说道。
“再见,海奎哥,你等我的好消息。”项宗兴抓着帽子,手指点了点病床上的老大。
“滚。”
“慢着,项爷,你想不想听听我说一句?”李淳风拖着那条死狗,把他丢到了门外。
“如果你过来帮我做事,我乐意听你十句,百句。”项宗兴笑了笑,皮笑肉不笑。
“我听说半个小时前,有人已经去了你们场子,现在差不多该完事了,为什么你还没接到电话?”李淳风含笑看着他。
项宗兴脸色瞬时一冷,身形顿了顿,哼了一声,快步推开病房门。
几个保镖拿着手机迎上来,脸色焦急。
“以其人之道还之其人之身,项爷,你没想到吧?”李淳风负手而立,笑容非常的欠揍。
“哼,你,死——定——了!”项宗兴用力挥了下手,“我们走!”
“谁先死还不一定。”李淳风目送着他们架起昏迷的郑栋梁,转身走进病房。
“阿风,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?怕我挺不住?”郑海奎眼睛里有玩味的笑容。
“郑叔,这是为你的身体考虑。再说,他们怎么跳也翻不出你的手掌不是?”李淳风说道。
“你小子,两颗子弹就能射死我了?项宗兴这次不搞我,将来也一定会下手,我早就盼着这一天了!”郑海奎喘口气说道,“帮会里昨夜一定死了不少人,我料他就会在那时候下手,这样更好,我倒想瞧瞧谁站在他那一边,谁落井下石!”
“爹,情势对我们很不利,一半以上的叔伯大佬都被他收买了,除了董事会还在你掌握中,帮会基本上都是他的人。”郑佳涵担忧地说道。
“是吗?那样更好,玩起来更有意思!阿风我说得对不对?”郑海奎一点没有忧色,反而跃跃欲试。
“对,你们放心,姓项的没那么容易坐享其成。”正说着话,他的手机响了,又是那暧昧无限的《伤不起》铃声,惹得郑佳涵猛翻白眼,就连郑海奎也用古怪的目光盯着他看。
“哟,爷,你还在忙哪!”胡菁菁酥酥的声音传了过来,李淳风急忙躲到窗户边上。
“事情办妥了没有?”他严肃认真地问道。
“怎么敢不办,我家老爷子还等着你来看病,放心吧,这次是我爹亲自下的令,十二处堂口,两个码头全锅端,你什么时候来给人家看病呢?”胡菁菁撒娇地说道。
“下午有空我过去。这次谢谢了。”
“爷,你客气什么,人家等你哦。”胡菁菁咯咯笑着挂断了电话。
“胡汉三那个女儿?”郑海奎像防贼一样盯着李淳风手里的手机。
“是,正巧他们有事求我帮忙,这次就借他们的手狠狠打压项宗兴一次。”
“便宜他了。”郑海奎淡淡地问道,“现在还有谁能信得过?”
“秦五拳。”李淳风回答。
“嗯,他算一个,你马上联系他,叫他来见我!”郑海奎说道。
“恐怕不行,他现在还在警局,昨夜死了不少人,他正在录口供。”
郑海奎沉默了一会儿,这时候萧姨从外面赶回来了,提着几大包东西,换洗衣服、牙刷、水杯、毛巾、拖鞋……